图：欧邹作品
亲爱的小孩
亲爱的小孩，
你的眼睛会不会下雨。
你是不是有我的小忧郁、坏脾气。
没关系，我不那么希望你来。
世界很危险，谁都无可遁逃。
如果我做了母亲，或许我不太深地爱你。
或许，你和我一样才气不足，
却生出很多小怪癖。
如果你要用颜料、音乐，
或者无聊的琐碎，把生活填满。
我不反对，甚至可以
做你的维纳斯或巴赫，
在一杯过期的红酒里加盐。
别怪我，关于你的爱情。
即使心潮暗涌，把谁的挚诚贱卖。
那像一件旧外衣，
初心未改，也有很多虱子。
在一场即将来临的酸雨里，
大雨倾盆，侵蚀你新娘的喉咙。
灾祸无法躲避，而我不忍直视。
春天的房间
如果云朵明天老去，
别离会在今天到来。
雨水漫过屋顶的青苔，
琉璃瓦排成难懂的形状。
我要为那鱼鳞中透明的一片，
买下整栋房子的姓氏。
不规则的野花在门外初生，
棱角分明的大地开始苏醒。
那永恒、流转……
那是我所剩无几的春天。
当藤蔓扶墙，我锁上屋门，
当昙花的一个吻
推不开那些紧闭的窗。
我画地为牢，一动不动，
直到屋顶垮掉，
把我压成最后的黑白照。
某年某月
石碑记载，我的生辰微不足道。
蚂蚁搬家，丢了谷子。
你拾起镜子，看见自己。
哀歌，声波如年轮，荡漾开，
淹没在寂夜，一粒尘埃怀中。
听，汽车尾音流淌，
梦，小跑逃走，气喘吁吁。
故乡生活着的异乡人，
像钉在公告栏的纸，把风悬挂。
风，吹过另一阵风的头顶，
互不相识的世界打了个寒颤。
过期的拥抱和耳语贴到书包背后。
人如何来到这世界。
隔着玻璃观察死去的标本。
或许是为了餐盘里的苹果，
我用一整年等待它锈蚀。
或许是家里的小狗，
毛发不能自理，我帮它剃光。
或许为了成为你眼里幸福的别人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边上。
奇怪的王年*
睡觉不脱毛衣的王年*，
省下三十年赖床的时间。
戒掉娱乐、恋爱，
多情的少年亲吻着深秋的扉页。
他跑着去食堂，要了两个素菜。
他不沾荤腥，从不锻炼，
总穿同一型号白衣裳。
他说：封皮不要紧。
两个侄儿造访，意味着
页德勒兹页德里达看不完。
他烦躁极了。
一天天，请教问题的人怎么也这么多？
这时候，他一手小粉拳，一手兰花指，
抢走了我的女性角色。
琦琦不是皮皮
琦琦不是皮皮，抗议啊抗议。
待你青史留名还得考证谁是皮皮？
不过是寻常女子，怎用如此名讳。
诗人顽劣，也不能随意删去副标题。
舍得，就连诗一起扔了！
山谷空旷，装得下几百箱废纸，
管它古今中外。转身，换取酒钱。
在天街看市井，在别人眼里看自己。
琦琦不是皮皮，跟世界绝交也不是。
洞里观火，前提是有人烧山。
你是闪电，在天空埋下来生的血管。
雨天在人间受伤。
琦琦不是皮皮，你啊你，
侵犯祖上的命名权。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也不成？
树枝做成碳素笔
在老虎额头写下族谱。
每当它掉一根毛，就少一个亲人，
直到天降大雨。
失眠
每个诗人都写过失眠。
夜，在心跳与手表声中
混杂，不明不白。
宿舍角落的飞蛾
被我的呼吸熏死，翅膀痉挛。
灯关着，电器安全，
别的，乏善可陈。
被窝是身体的，
头裸露。
头怎么不怕冷呢？
头埋在夜里，在白昼，
在书籍，在人群，模糊的地点，
在别人口中，在一页纸上。
洗不掉黑眼圈，夜的勋章。
我欠夜一首诗。
醒着也能做梦，
我梦见
迪士尼乐园，
我的春天你的渴。
一天
词的骨头浸在水里，变成舍利。
汤清淡，小菜雅致。
过去，对着月亮说星星。
如今，对着大碗说小碗。
修剪根须，枯禅褪去尘劳。
我记得你的模样。
美好，梦里的长明灯，
守护眼睛的神光，心地敞亮。
归来吧！
饮微风和暖，雪藏小雪的甜。
贪食者不会厌世，
他期许着
核桃长出樱桃，熟了变成花椒。
雨中
这秋天，没资格叫你亲爱的。
你的目光让我无地自容。
熬两个季节的水，冲一杯板蓝根。
伤寒被雨困住，伤感被雨代替。
植物被淋湿。
园子早或晚一年修葺，没有差别。
帽沿下的灵*，以雪绒芝士的口吻承认
良夜属于绅士，而不是诗人。
如果不能把你收进户口簿，
就收进诗集。
把别离和守护当成空抒情，
崭新的梦被抢劫。
握不住一棵草。
在玻璃屋，静观，照照自己的影子。
难以抵御长久的孤独。
文字太轻，轻如雨。
假想敌
理科楼课桌整齐，
黑板没有褶皱，望向我们。
麻木的铃声，变成水里游泳的铃声。
数不清日子，我数清手指。
尾戒失去象征。
你望着纸的背面，细微刻痕。
生物书吓走成群的蚊子，
数学作业写不完。
苹果的抛物线，从半空坠地。
少年变成会飞的音符。
世界长满耳朵，下一秒关闭。
门外，是你的下一秒。
拒绝为情敌写诗。
时间是爱情的假想敌。
共同爱过唱片，共同爱过天空。
橙子和柚子
如果柚子也唱卡拉OK，
一定是麦霸，套在话筒圈。
捧着柚子照过相，
照片我弄丢了。
剥了皮的坏柚子熏得屋子难闻，
早早赤裸，能不感冒？
柚子是吹了气的橙子，
橙子是缩了水的柚子。
我喜欢橙子胜过喜欢柚子，
未见过橙花，就瞎写它。
橙子味香水和手霜，
我还是个女人呵，差点忘了。
阿尔的篮球抗议着，
别再写短诗！
南方
南方，树上长满果肉，
樱桃味和橙子味的叶落下来。
旧女人，吻出唇边的太阳，
在内部照亮果糖合成的夜。
合成氧气的夜苏醒。
皇帝合成荔枝，森林合成树。
妹妹都走散，当月亮美满时。
巫师的泪酿成葡萄酒，
果脯已风干。
游吟诗人
秋天，摘下珍珠耳环
磨成粉，撒向小小的王国。
雨，让世界晕染开来。
当你研好墨，作画的人就疯了。
怀柔的少女，如今已成墓碑，
上面铭刻她的往事。
女人的噩梦，在幽暗中生死离别。
你在雨中，想留住一个寒凉的吻。
红烛与白烛的火光，照亮月的脸庞。
饱满而莹润，让人垂涎若渴。
痛饮一池水，变成那溺水的人。
我握着你的温度，忘记游泳和挣扎。
过去一轮月，省下路途的盘缠。
如今，连残雪也失去，
竟如此福薄！我记不清自己的身世。
游吟诗人，长长久久的苦难。
我告诫自己：不许无病呻吟。
给无处挥霍的光阴下*，
从此我也只剩半条命。
无情煞
生辰如谜，破财免灾。
红布包裹我，
牛把我认成刽子手。
原以为四大不调。
命运的厄，说起前世今生，
周遭的人，还有你。
我探听轮回的秘密，
和凡夫俗子一样，趋利避害。
这人间道场，尘非尘，幻象。
我从身体的房子一跃而出。
桃花是你一生的修辞。
失传多年的法子，拜*桷树化煞。
等店家备好香烛，
我会穿着干净的牛仔裤，在泥地
为你祈祷，如愿。
日记
孩子会变成平庸的大人，
走向他们颓废的中年。
历史自沉于湖，血滴进文字。
疼，包含所有疼痛指数，
譬如，抑郁症、妄想症、自闭症。
譬如，梵高、海子、戈麦。
木偶藏起来，古董开口说话。
童谣里彩色的云变成*蘑菇。
生活是一幕哑剧，嘴唇被放大。
盲者，以为自己聋了。
我的日记藏起来，心形小锁
记得所有摩斯密码。
时间的头发，童年的沙，
一只鸟儿啄食着朽木，
带走桌子的伤痕。
歉
还没准备好，接踵而至的际遇。
文字里共鸣的夜晚
一不小心，便溜出来。
覆水难收还是落子无悔？
激荡的心灵，
树叶在风到来前低头，
背影在转身前靠近。
我带着几分孩子气，
显得不合时宜。这并不重要，
只要记得那些干净纯粹的鸽子，
在夏日的天空飞过，
带着湖水的清凉。
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
斯人如陌上君子，润泽大地。
是我们习惯了空气，
习惯了二十四个节气，
默默接受那生活的养分，
享受路途中美好的风景。
无论如何，我想向你致歉。
无数个日子在聆听，
哪怕以任性收尾。
柒只猫里的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