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3月15日上午，《正信》副主编心慧跟随湖北省佛教协会会长正慈法师和湖北省佛教协会秘书长洪利民等一行去四祖寺拜见净慧老和尚。
短短的会晤，却让正慈法师由衷感慨：老人是一本书啊，我们要会读。
今日又逢谷雨，虽然老人离开我们已经八年，但是他的慈悲，他的智慧，仍然引领我们：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
叩春
拜见净慧老和尚
文丨心慧
前一夜，恍然听到雨声落得急，恍惚地想：这怎么好走呢？难道大家打着雨伞、拖一脚泥去么？我担心那雨水滴的到处是，还有一脚泥的窘迫。想着清清净净的老和尚，我们这样多狼狈呀。早晨7点半从武汉出发，路上，仍是一路的雨，打得车窗啪啪的响。10时许，终于到了。下车，我拿出伞，却发现，没有雨了，不用打伞了。原来，到四祖寺，雨就会停的。佛教是讲传承的，
要承前启后，
继往开来，
首先要把源头找到。
禅
净慧老和尚笑着迎出来，那一瞬，春风拂面。
大家落座，喝茶。
正慈师父赞叹着老和尚的精神好，一见面就觉得格外清爽健旺。
还发生了一个笑话。同来的一个记者，不知道面前这位师父就是传说中的净慧老和尚呢，悄悄问：“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和尚？”呵呵，以为屋里还有另外一个老和尚才是净慧老和尚。
丈室挂着一副对联“和风新气象，平淡旧精神”，恰似老和尚的写照。远远望着老和尚慈祥的微笑，心里很欢喜。禅就是这样吧，自然而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老人的身上有一种安详的和气，所以，大家都很自在。
在座有客人是专门为请老和尚做禅文化的电视节目而来，话题自然而然说到了禅。
“中国文化还活在世间的，禅文化是其中之一。有位德国天主教神父学禅40年，在这里皈依接法。在德国传禅，外国人不懂中文，他们要参五百个公案，你说影响力有多大？”
听在场的记者谈到湖北省宣传部长尹汉宁说禅文化是中国文化中唯一未被入侵的文化，老和尚很认可，说禅文化是唯一没有被污染，走出国门，扎根西方社会的中国文化，现在欧美学禅的很多，几万人在一起学禅。
老和尚谈到《正信》，问起做《正信》编辑的我是否查到《正信》的历史，当听说是年正式创刊时，笑呵呵地说：“比我老一岁。”
武昌佛学院有90年历史了，《正信》也有80年历史，和正慈法师谈起这些，老人很感叹，说：“佛教是讲传承的，要承前启后，继往开来，首先要把源头找到。”
他谈起武昌佛学院的历史，“太虚大师年到武汉（民国十年），到归元寺讲《圆觉经》，促成了武昌佛学院的诞生。当时有几个居士很重要，有李开先、萧耀南（原湖北省省长）等。梁启超是第一任董事长，这都是文化上的大事。”历数湖北佛教的历史，老和尚说，要做实事，挖掘历史的东西。
老和尚说：“《正信》办成月刊就好了。”问我：“新刊出了没有？”我惭愧地低了头：“还没……”老和尚说：“我们现在人力资源不够，动笔的人太少了。整个社会条件好了，从研究来看困难更多了，没有人坐下来读书，这是一个大问题。”
有些东西我们要反思，
不能走太远，
走得太远回不来了……
戒
对现在佛门的状况，老和尚也有自己的担忧，直心直话：“现在和尚越来越俗气。你是要他以戒为师，还是他世俗化？要想佛教有道风，要从带头人开始。带头人要从平常言行开始。”
“培训最好依托一个寺庙。像天主教早晨做集体弥撒，伊斯兰教坚持周一周五素食，他们虽然不讲以戒为师，对宗教同样有要求。要讲道风建设，自身素养要不断提高，不提高没人信任……”
老和尚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东西我们要反思，不能走太远，走得太远回不来了……”
正慈法师恭敬地说：“您老多指点。”大家也都默然承听。
老和尚又笑着说：“我们不要小看老太婆，每个老太婆都是一个宣传机器，是一个家庭的代表，儿子女儿媳妇女婿孙子都听她的，老太婆工作做好了也很重要，老人可以带动一个家庭。”
到中午了，老和尚带我们去斋堂吃饭。
下过雨的石板路，看起来格外洁净。在这样的路上走，心仿佛也洗过一般的洁净。脚上没泥，真好！
路上，仍然话离不开“佛”。老和尚笑着说：“卖什么吆喝什么，佛教徒要理直气壮地弘扬佛法……”转身往左一看，“那两个呢？”这次同行的有佛协新来的两个工作人员，是从其他宗教团体调过来的，老和尚幽默地对他们俩说；“要转换角色，卖白菜的不能吆喝豆腐……”
在斋堂我们吃的是自助版的素食。有豆腐、土豆、豆角、豆干等素菜，主食有米饭、馒头；汤是蘑菇汤，开胃菜有豆鼓、橄榄菜和酸辣萝卜；水果有切好的橙子和火龙果。这是四祖寺待客的“大餐”。
我们排着队，老和尚走在前面，鱼贯而打菜。
四祖寺的素菜看起来真清爽，吃起来真清净。据说，不同的人做菜不一样，心清净的人菜也做得更好吃。所以，寺庙里的伙头，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职务。过去的丛林，都是修行很好的人才能担当。
吃完饭，我看见老和尚面前的盘子上两个碗叠放着，筷子整齐地搁在盘子边沿，如同我们平常在斋堂，吃过饭后摆放碗筷的规矩。
老和尚的一言一行，都在为后人做轨范啊。
饭后经过厨房，站在厨房的窗外，老和尚向正慈法师介绍特殊的排风方式：“不要电，没有噪音。”我们仰头看着。我看见一张网状的东西，可能就是通过它排风了。我想这样真好啊，节约能源又环保。
步步清风起，
步步莲花香。
定
随师父们在后面走。我一向喜欢观察师父们走路，这回有机会看老和尚走路了。我低头盯着老和尚的脚，师父的黑色布鞋提起来，又平平放下。真的走得很平呢，没有什么起伏。步步清风起，步步莲花香，心平气和，所以脚下也是平平的吧。
也听人说过，老和尚的侍者端茶倒水，都是进退有度，走起来如行云流水的。
回到丈室，因为遵正慈师父嘱咐要记录老人的话，本坐在丈室门口的我走到前面，改坐到了老人家的身边。不一会，明基师父把我的茶杯移过来了，重新倒上茶。我远远看到，我曾经坐过的地方，那个茶杯不见了。
师父真细心，居然那么远把我的杯子送过来。有定力才能清晰地观照全局啊。据说，明基师父的禅定功夫是很好的。明基师父也开示过，定力是需要培养的。而禅定是培养定力的一种好方法，禅坐的工夫延伸到生活，就是在当下的每一念，像老和尚说的：专注、清明、绵密。
先前下台阶时，看到前面崇谛师父一边扶着老和尚，一边撩起自己大褂的一角，以免擦着台阶，动作轻而自然。既照顾了别人，也关照了自己。
两者同时安然地做好，是不容易的啊，需要我们有清明的心。我们往往碰到点事就手忙脚乱了。想起佛陀时代马胜比丘走路的威仪，安详庄严，当年感动了舍利弗而率众皈依佛陀。人的行动的威仪，是会摄受人的啊。而安详的行，是因为安详的心。
名师出高徒，老和尚身边弟子的修持，我们看在眼里，也敬在心里。记得几年前参加活动时，明基师父在大殿中对我们说法狮子吼，教我们站立，合掌，结印，让我们明白端身以正心，师父“统理大众”之风范令人景仰，也忽然感悟为何出家是大丈夫之所为。
老人有很多出色的弟子。这些弟子们的行持，都是因为老人家德行与才华的感召，也是因为教导有方啊。
曾在不同的地方见过老和尚。有一次在卓刀泉寺新山门落成，曾经在卓刀泉寺呆过三年的老和尚也过来了，我欢喜地跑过去，当时一个朋友正好给我从陕西寄了红枣过来，我带过去给老人家尝新，老人立刻拿了跟身边的人分享，老人真慈悲啊。
常常在一些会议上看到老和尚，当不讲话时，老和尚总是垂眼端坐，如同他的师父——虚云老和尚垂帘而坐的模样。今年过年参加宗教人士新春座谈会时与老和尚一起吃饭，我和同事过去敬茶，老和尚教导我们：“好好工作。”
而今，再见到老和尚，真是又欢喜又惭愧啊。
老人是一本书。
学
正慈师父向老和尚讲述了弘扬药师法门和在东方山打造药师道场的计划，并请老和尚开示。老和尚说：
“做这个事情一定要有个理念，有个依据。药师佛不在传统的‘五方佛’之类，你这叫‘三世佛’，横三世，东西中；竖三世，过去现在未来。也就是药师佛、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横遍十方，竖穷三际，可以挖掘。”
“印顺法师有一本书《初期大乘佛教的起源与发展》，讲了药师法门、弥陀法门。药师法门初期与太阳有关。日出东方，日落西方，日出东方，人生有良好的开端，日落，有良好的归宿。”
老和尚建议说：“药师法门在中国历史源远流长，提倡这个法门，一定要以实修为主，有载体很重要。比如拜药师忏，慢慢形成以药师法门为主的修行形式。”
老和尚提示说：“药师法门作为一种修行法门，先期求不生病。你注意休养，少一些欲望，可以少生病；万一生病，你调整心态，还是要吃药，加药师法门辅助，不能代替吃药。要把握好度，不能走到另外一个极端。先期学这个法门，可以预防；生病时可以帮助我们减轻压力，吃药还是要吃。”
说到湖北佛教的发展，老和尚说：“玉泉寺是一篇大文章，襄阳是一篇大文章，武昌佛学院是一篇大文章……这几篇文章要做好。有历史，有传承，才有今天。种种原因，我们耽误了很多时间，现在是一个比较好的时代，省委书记很重视，宣传部长这么理解，法富王成，*府一重视，我们的工作就好做。
“要坚持两爱（爱国爱教），树立双风（学风道风），防止四气（俗阔官霸），落实四化（道风传统化、管理律制化、弘法大众化、生活平民化）。当和尚两句话：养成僧格、融入僧团。要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将修行落实于当下，将佛法融化于世间，将个人融化于大众……”
大家认真地听着。
丈室又来了一拨人，是从外地过来的一批出家人，看到净慧老和尚，齐刷刷一跪，训练有素，而分明恭敬诚恳。
那样的诚恳，是从心底流露出来的，是老和尚的德行感召啊。
我们该走了，把亲近老人的福气留给他们。
我们该走了，也不忍老人太累。
老和尚送至门口，合掌告别。
一转眼，已在丈室外。我忍不住回头望。明知，没有老和尚。
老和尚在室内呢，又要接待那么多来找他求法的人。
我所看到的，只是丈室的布帘，寂静地挂在那里。
我多么希望，我是那屋里齐刷刷跪下的其中的一个。
老和尚在屋里，我们在屋外。
老和尚在心里了，我们还在心外。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丈室前的一株白梅，真清！真雅！真净！像老和尚，那么清，那么雅，那么净！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忽然有拈花一笑的欢喜。
回去的路上，车行不久，雨，又下起来了。
车里，大家默默坐了一会，也许都还在回味老人的和言笑语吧。
正慈师父忽然低低地感叹：“老人是一本书啊……”
老人是一本书啊，我们要会读。
望着车窗外，蒙蒙雨中，是一片广袤的绿野，一望无际。老人是播菩提种子的人吧，春天播下的种，夏天会长出莲花，结莲子——那是智慧的果实。
四祖当年传五祖，偈曰：
花种有生性，
因地花生生。
大缘与信合，
当生生不生。
当年逝前垂诫门人，四祖曾说“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净慧老和尚从两岁到尼姑庵，多年修行，解脱与护念自己的功夫，老人大约都已经做过了，而今，老人也是在做“流化未来”的工作吧。
想起那个记者的疑问：“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和尚？”
呵呵，屋里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和尚？
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和尚呢？也许吧。也许还有一个老和尚，从亘古走到现在，一直在“流化未来”。而现在，也许只是换了一个形，在逗我们呢。
文丨心慧
图丨四祖寺网络
来源丨《正信》32期
湖北省佛教协会会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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